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漫談米派山水書畫三大家

米友仁、高克恭、陳道複三位,堪稱宋、元、明三朝的代表畫家,他們在米派山水的不同發展階段,都有獨特創造和重要貢獻,並均有真跡存世。現結合故宮博物館所存的三件作品,即米友仁《瀟湘奇觀圖》卷、高克恭《春雲曉需圖》軸、陳道複《墨筆山水圖》軸,來談其淵源流傳、藝術特色和獨創、異同諸問題,以期勾畫出米派山水發展衍變的大致輪廓。

米友仁是米芾之子,兩人共同創立了“米家山水”,這種用濕筆水墨沒骨寫意的畫法,來表現江南煙雲變幻景色的畫風,被畫史稱為“雲山墨戲”。米芾的傳統淵源,據記載出自五代董源,“山水其源出董元,天真髮露,怪怪奇奇,枯木松石,時出新意。”米友仁承家學而稍變,遂形成“米家山水”的鮮明特色,如畫史所載:“米元暉能傳家學,所作山水清潤有致,然亦稍變父法,自成一家。”“友仁……略變其尊人所為,成一家法,煙雲變滅,林泉點綴,生意無窮。”

“米家山水”的創新變格之處,表現在很多方面。米芾在《畫史》中有段自述,較全面地作了概括,文曰:“山水古今相師,少有出塵格者,因信筆為之,多煙雲掩映,樹石不取細,意似便已。”所謂“出塵格”,是對高尚格調的追求,即要表現自身“天資高邁”、“不偶於俗”的胸次,故米氏山水總透出一股清敦淡泊的趣味;“信筆為之”,是運用不拘常法、不事繩墨、縱放簡逸的筆墨來表現物象,因此,其畫法屬於簡率放逸的水墨寫意法;“樹石不取細,意似便己”,是不求對客觀物象的精細描繪,惟傳達自然山川之意趣、神韻,故而米氏山水神似勝於形似;“多煙雲掩映”,是善於描繪煙雨迷濛、變幻無窮的江南景色,以抒寫千變萬化、不可名狀的神奇之趣,所以米氏山水以飄渺的雲山出名。

米氏的獨特追求,體現在筆墨技法上,形成二個最顯著的特點。一是“遊戲翰墨”,即用“信筆為之”的水墨寫意法,依仗墨色的自然暈滲和筆觸的隨意揮灑,來求得偶然的出奇效果;一是“以點代皴”,即用大小的園形橫點來塑造山石形體,連點成線,積點成片,以點代皴,以點代葉,因滿紙是點,故其山水又稱為“米點山水”,橫點亦有“落茄皴”之謂。董其昌認為其源出自董源,“董源作小樹,但只遠望之似樹,其實憑點綴以成形者。余謂此即米氏落茄之源委。”然而,米氏的大小渾點,不僅畫樹,也用於皴,並組合成線和麵,這是前所未有的。米氏的“墨戲”和“米點”,創造了新的筆墨形式,促使了文人山水畫的劃時代變革。董其昌評:“唐人畫法,至宋乃暢,至米又變耳。”顧起元亦曰:“自米氏父子出,山水之格又一變矣。”

米友仁存世真跡中,以《瀟湘奇觀圖》卷最負盛名,也最具代表性。畫面繪江南水鄉洞庭湖畔的平遠景色,山巒連綿起伏,雲煙掩映出沒,平坡樹水成簇,偶露平屋一幅,景致十分簡括。山石輪廓主要用沒骨法以面代線表現,通過水墨的層層漬染、墨色的濃淡變化,以及橫臥的渾點“落茄皴”,來展現景物前後層次,群山顯得朦朧、滋潤、園渾。樹木的幹、枝不作勾勒,而以濃墨一筆劃出,樹葉亦無雙鉤和點攢,而改為大小橫點,它與山石的“落茄皴”相間,將山、樹溶為一體,增添了混沌之感。飄浮其間的雲煙,或留空白,或稍渲染,或勾描出雲頭、雲腳,時隱時顯,富有流動掩映之態。這些獨特的畫法,於虛中見實,簡逸中含深邃,模糊中富變幻,生動傳達出江南山川的自然真趣。